遗像上的沈曼曼依旧灿烂笑着,自然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
徐卫霖家里的灯亮了一整夜。
楼下,沈曼曼同样一夜未眠。
之后几日。
徐卫霖照常去了军营训练,沈曼曼则每天早出晚归,去医院里陪护着陈婶。
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家属院,却并没有再撞见过几次。
直到这日大清早。
陈家一家人便各自去了各自的岗位,而沈曼曼收拾好后也准备去医院陪陈婶。
关上门。
一转身,却突然跟徐卫霖撞了个正着。
沈曼曼吓得往后踉跄了下,被徐卫霖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站稳后,她忙不迭收回手:“谢谢。”
沈曼曼今天脸上还是一样系着手帕挡着。
徐卫霖只能看见她的眼睛。
那天天色暗他没看清,今日他看得清楚了,才发现她的眼睛竟然也和曼曼的眼睛如此相似。
沈曼曼被他盯着看得不自在,往旁边撤了几步。
“徐上校,还有什么事吗?”
徐卫霖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并没有多提什么,只问:“你要去哪儿?”
“去医院照顾我妈。”
沈曼曼回答。
徐卫霖点点头,随即道:“真是巧,我也正要去趟医院。”
沈曼曼一愣:“你受伤了?”
“陈年旧伤了,去拿点红花油和跌打损伤膏。”
徐卫霖随口回答,不经意将手臂上的青紫展示了一下。
那手臂何止青紫,还有不少交错的凸起疤痕。
沈曼曼眉头下意识轻蹙了下,忍住了没有多问。
两人一路到了医院。
徐卫霖走向了药房,似乎真的只是顺道和她一起过来。
沈曼曼便往住院部走去。
转身却被迎面来的医疗车撞了个正着。
对面的护士和沈曼曼两人连同医疗车当即摔在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巨响。
沈曼曼抬眼看去。
这才发现对面的护士,是梁双双。
============走去药房的徐卫霖听到声音,当即回过头来。
迅速跑了过来。
梁双双眸色一亮,“徐上校,我……”话才起头,却见徐卫霖径直走向了一旁那位脸都看不见的路人,他一把扶起对方,神色担忧:“你没事吧?”
那紧张的神色,是梁双双从未见过的。
梁双双忍不住朝那人身上看了过去,却并未看出有什么异样。
她自己爬了起来,正要多问一句时,徐卫霖看过来的眼神如寒冰刺来:“梁护士,你在医院里做事就是这样鲁莽吗?”
梁双双怔住,下意识解释:“我刚刚是急着要去……徐上校,我没事的。”
沈曼曼适时出了声。
梁双双一怔,看了过来,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不等她想清楚明白。
徐卫霖已经将人扶着,担忧仔细察看了一番。
“我带你去做个检查。”
沈曼曼对他这种重视态度感到些许奇怪,忙抽回了手,“不用了,只是摔了一下而已。”
她没有跟他们多做纠缠,转身就离开。
沈曼曼的背影逐渐远去。
徐卫霖的目光却紧紧定在她身上,迟迟未收回。
直到身边的梁双双开口:“徐上校,刚刚这位同志是你的朋友吗?
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这跟梁护士没有关系。”
徐卫霖却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同样转身离开。
他一路拿了药,直接回了营中。
正好碰见陈肖然的队伍在演练休息期间,两人对上视线,徐卫霖大步向他走了过去。
见徐卫霖过来。
陈肖然有些诧异,敬礼打过招呼后,他主动开口问:“徐上校找我有什么事吗?”
“关于陈安宁的事。”
徐卫霖直言开口。
陈肖然一愣,随即回答:“徐上校还是认为我姐姐跟您夫人相似吗?
这点,我还以为之前已经解释清楚了。”
徐卫霖却摇摇头表示:“那天是我情绪过激了,别放在心上,只是我听说陈安宁同志为脸上的胎记困扰,正好我有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如果她需要的话,我可以引荐一下。”
闻言。
陈肖然眸色诧然亮起,到底是年轻人,神色喜形于色,但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生生止住了,他欣喜且郑重地表示:“我会回去跟我姐姐好好说一下的,多谢徐上校!”
徐卫霖也没有再多留,很快离开。
一路回到营地的办公点。
徐卫霖的桌面放着一封信,他眸色沉沉盯着上面的字,眸底泛起深意。
这是一封来自首都军区的回信。
关于三年前沈曼曼牺牲时的寻尸报告。
上面清晰告知了他。
当年的山火烧了三天三夜,等火扑灭后,他们回到了当时的地方。
可火实在太大,早已将一切烧得面目全非。
也就是说,其实军区无法明确辨认寻回来的尸骨是沈曼曼的。
只是当时那种场景下,人幸存的几率实在少之又少。
徐卫霖的指尖停在了‘幸存’两个字上,唇线紧抿。
幸存几率少,却不是不可能的。
万分之一的几率,若是被她碰上了呢?
思虑许久。
徐卫霖拿起桌上的座机听筒,往首都拨去了一个号码。
“同志你好,之前麻烦你们调查的陈安宁有什么消息了吗?”
“有,我们查到在她十六岁时,陈安宁的父亲曾经有来办过户籍注销。”
“户籍注销?”
“对,当时他想注销的就是陈安宁的户籍,注销原因是去世。”
============这一刻。
徐卫霖猛地怔住,瞳仁骤然睁大。
可不等他说话,电话那头又继续说:“但当时手续没办成,还没开始办时,陈安宁的妈就冲了进来,拉着陈父就走,说是陈父脑子糊涂了,他们女儿活得好好的,居然来办注销,一家人是又哭又闹的,折腾了大半天才走,还落了张照片,这连遗照都给人准备好了,也不知道这陈父脑子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里。
徐卫霖眸色陡然亮起,他沉沉开口:“那张照片,还留在你们那里吗?”
“陈家人一直没来领,就放在失物处存着。”
“寄过来给我。”
徐卫霖沉沉下达了命令。
挂断了电话后。
他目光重新落在那封信上,指尖竟带着些许颤抖。
今早他正是因为收到了这封回信,才对陈安宁的身份重新起疑,他是故意接触她,想从她身上试探一番。
他忽地记起今日在医院陈安宁摔倒之际不小心露出的半截手臂,那上面也有不少疤痕。
书记员只说那陈安宁的脸上有胎记,可没说陈安宁的手上也有胎记。
调查越多,心中那抹原本觉得天方夜谭的猜测竟被渐渐证实。
徐卫霖眼底深处泛起阵阵涟漪来。
这天晚上。
沪南军区的士兵都发现,向来严格的徐上校竟然没有加训,到点便离开了营地,走的时候还容光焕发的,冷峻的面庞上竟然还透着笑。
有人看见他骑车是往医院的方向去的,几人聚拢在一处好奇讨论。
“难不成是去找梁护士?”
“看来梁护士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有了结果。”
“我看不一定,之前徐上校对梁护士那个态度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但凡他要是有点意思就不至于做到那么狠心。”
“可徐上校的夫人都走那么多年了,要真的另外找也不稀奇啊。”
“行了,徐上校对他夫人感情多深你不清楚吗?”
“别乱猜了,要是被徐上校知道你们乱嚼舌根,有你们好受的!”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当即打了个寒颤,没敢再多聊一句话。
解放军医院。
沈曼曼从陈婶的病房里出来的,低着头离开。
这三年,由于脸上的伤疤,她习惯了低着头往前走。
一路出了医院,险些撞上面前的人。
她往旁边侧,那人也跟着往旁边移动,就像是专门堵她来的。
沈曼曼眉头紧拧,抬眼看去,心下霎时一惊:“徐上校?”
“陈同志,真是巧,没想到又在这里碰上了,你要回去吗?
我送你。”
徐卫霖指了指旁边的自行车。
沈曼曼狐疑看他,很快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顺道而已。”
徐卫霖坚持。
他说话时丝毫没有收敛眼神,就差没清楚将‘他就是为了来接她’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曼曼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心底实在是哭笑不得,她本来是想拒绝的,可也明白他的性子向来强硬坚持,自己的拒绝恐怕是没什么用。
最终,沈曼曼还是坐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
回去的途中,徐卫霖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