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大朝会,血雨腥风的。吕德胜吕大喷子马力全开,先对着赵氏家主赵文宽赵大人一顿猛喷,主要喷他懈惰渎职、纵容包庇亲人欺民霸市。
紧接着,他又将老赵家一系的官员中两位能力比较突出的拖了出来,喷得体无完肤,从德行礼仪,到经手的差事,甚至作风思想等方方面面,无一不喷。以小见大,以点及面,反正就是给赵家扣帽子,有条件要扣,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扣!
这日的早朝,生生被吕德胜弄成了赵氏官员的批判大会。
龙椅上的康成帝都惊诧了,很少见他这位爱卿这么卖力喷人的,赵家怎么往死里得罪他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赵文宽以及那两位主事官员为了自保,弃车保帅,扔出了三个得力干将。
最后的结果是,吕德胜凭借一己之力,生生让赵文宽掉了半级官阶,留侯待用,赵家一系的两位主事官员就比较惨了,掉了两级官阶。还有三位小官,直接丢官去职下了大狱。
这战力,让旁观者都心有戚戚。狠,太狠了。
等散了早朝,官员们鱼贯而出。恭亲王更是远远地避开吕德胜,他可没忘,这一切的一切,就源于那一晚他家举办的赏花宴。
吕德胜两丈之内,无人敢近。这就是个疯子!
面对众人的或惧或嫌恶的目光,吕德胜的头仰得高高的,男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仇恨的目光,甚至鄙夷的目光,最怕的就是同情的目光。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任务时,皇上让他喷谁他喷谁,没任务时,他想喷谁就喷谁。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你们算老几?
吕德胜斗志昂扬地迈着步子往大殿门走去,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对比之下,赵家一系的官员们则是灰头土脸的。
赵文宽拦住他,红着眼道,“吕德胜,好,你好得很!”
吕德胜:“我当然好!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为人正派洁身自好,妻贤子孝女儿乖,仕途顺利,深得皇上看重。赵大人你呢?家宅不宁,活该你有此祸!”
“你!”不该和他耍嘴皮子的,赵文宽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吕德胜这大言不惭的话,让从他们旁边经过的官员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呸,最无耻的人就是你了,还敢说自己为人正派。
特别是御史台那帮子人,心里更是骂骂咧咧的,吕德胜这厮简直不当人子,他的行径完全玷污了御史这两个字,简直是他们御史台的耻辱!
吕府
吕德胜去上早朝的这天早上,吕颂梨也是早早就起来了。她醒来后也不在自己的院子用饭,而是去了正院。
蒋氏送丈夫出门后就起来了,老人觉少,醒来后就算躺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就不躺了。
看到吕颂梨过来,蒋氏还挺吃惊,闺女从来没有这么早过来正院的,连忙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吕颂梨摇了摇头。
蒋氏得知她还没吃早饭,就让下人去给她做。看着闺女沉默的小脸蛋,蒋氏猜测她应该是在担心她爹,忍不住宽慰了她两句,“不用担心你爹,弹劾赵家而已,这种事你爹不是第一次干了,鲜有失手之时。”
吕颂梨抚额,她娘还挺乐观。她这几日虽然是在养身体,但她也没闲着,通过查阅一些资料,还有从侍女小厮们那里了解到的信息,对她目前所在的大黎皇朝,对自家的处境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先说大环境吧,大黎皇朝是如今的统治者,大黎皇朝传承至今已有一百七十八年,现任皇帝康成帝是大黎皇朝的第八任皇帝。经历了皇朝的开辟、中兴、盛世、守成,目前的大黎皇朝显然已经进入了衰弱期。中国历史总结了,各朝代平均下来也就两百年左右的寿命。难怪原著里,秦家能造反成功,原来是大黎命数尽了啊。
康成帝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有大毅力的皇帝,他登基那会,应该是有点雄心壮志的,对国家政事还算勤勉,自我约束力也强,也愿意听取忠臣良将的建议,看起来是有些英明君主之相的。可人到中年之后,却变得有些懈政怠政懒政起来,他不沉迷女色,却痴迷于佛道教,像是中年叛逆一样,将思想寄托于虚无。时常旷朝,在内殿修炼,甚至私下自称太清真人。
吕颂梨也理解,治理江山非一朝一夕之功,少年天子的热血期过去,大黎的江山于他而言还是太沉重了些。
吕颂梨觉得,如果一个皇帝已经放弃了做一个英明神武的好皇帝了,那他无疑是危险的,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能束缚他了,特别是对于某些想为这个国家和老百姓做些实事的忠臣良将而言。因为这些人想要的和皇帝想要的,是相悖的有冲突的。但对于某些阴谋家而言,却是机会。
幸亏她爹虽然不是阴谋家,却也不是实干家,不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混着呢。
环境就是这么个政治环境,再来说她家的处境。她爹是监察御史,哥哥只是一个小文吏,弟弟还在书院诗书,她祖父已去世,老家族人那边也没有几个可以拿得出手的。再说她姥姥家,最出息的是她姥爷,一个老秀才,当初她爹是得了他的助力才有幸踏上仕途的。姥爷去世后,三舅十七岁时在她爹的指导下考取了秀才功名,然后就屡试不中了。
家族近亲中,最出息的竟然就是她爹,也就是说,她爹没个家中长辈能依靠能指路,岳家那边也靠不上,他自己反而还是他们所有人的依靠。
知己好友?在朝堂上守望相助的盟友?没有!都说她爹吕德胜是大黎朝堂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监察御史,实际上,她却觉得她爹是个妥妥的朝堂孤儿。当然,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这不怪她爹。
分析完这些,吕颂梨几乎能看见她爹孤独地走在如同冰面的官道上,如履薄冰啊,冰下凶险异常。所以,她并不像她爹娘那么乐观,其实她爹估计内心里也并不乐观吧?瞧他今年才四十,头发就已经慢慢地变成银白了,可以想象他内心深处的焦灼和煎熬。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爹还是很疼她阿娘的,看她娘至今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的模样就知道了,压力全自己扛了。
“阿娘,爹一般什么时候能下朝回家啊?”
“按照以往的经验,咱们家又住得离皇宫比较远,午时初应该能到家。”
吕颂梨算了一下。午时初,就是十一点左右。现在冬天早朝时间是六点,需要上早朝的日子她爹五更天就得起了,真是辛苦。上早朝期间还得站着,一站好几个小时呢,也是辛苦。
“阿娘,一会我挑几个精神一点的小厮,咱们一起去大门迎一迎我爹吧?”
蒋氏失笑,“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吕颂梨很认真地点头,“那必须的呀。阿爹这几日那么辛苦,为了什么,为了替我出气啊。我不能啥都不表示。”
这是其一,另外就是她分析完她爹以及他们吕家的处境后,发现有点不妙。她可是知道她爹今天早朝给赵家准备了一份豪华大礼包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大礼包能带走赵家几个人了。但吕颂梨估计,此一役之后,他那些政敌们再次看到了她爹的威胁性,有些人要坐不住了。俗话说人生最险得意时,人最得意的时候也是防备最放松的时候。
她现在可是深刻认识到她爹的重要性的,保护己方主力,她责无旁贷。
“你就这么肯定你爹能斗得赢赵家?”
“不管输赢,我都以我爹为傲!”
“行,阿娘听你的,一会咱就直接去大门迎一迎你爹。”
于是吕颂梨叫来了陈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