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侧位的嬷嬷一身褐色宫装,应是位居八品的掌事;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腰背挺直,努力学着那些贵人们的样子,让那微微有些发福的身子带上一抹威严。
不惑之年,皱纹却是不少,远没有宫中贵人们保养得当。
她坐在原处,刻薄的三角眼打量着萧来仪,眼中满是不屑,“奴婢夏氏,见过五殿下。”
萧来仪敷衍点头,并未言语。
“殿下明日便要去文德堂了,奴婢奉命为殿下讲讲文德堂的规矩,以防殿下出了差错。”夏嬷嬷稳坐如山,甚至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架势,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萧来仪坐下。
“殿下,明日辰时开课,殿下需在卯时三刻起身梳妆,带好书卷后,由您的书童送您前去文德堂…”
话音未落,她便惊愕地看着萧来仪直接经过她坐到了主位,并未按她的引导坐在与她同等的位置。夏嬷嬷那一瞬间都忘了继续说下去,却被萧来仪挑眉昵了一眼,“继续。”
少女话语中已然带有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神色更是冰冷的骇人,仿佛能在顷刻间取人性命,那抹隐隐的杀意让夏嬷嬷都险些没能反应过来。
“殿下…明日散学后您需尽快返回……”
“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萧来仪无聊地撑着下巴,“比如,本宫在学堂需要注意什么?”
夏嬷嬷神色微怔。
她就是刻意说了这些没用的来误导萧来仪;若是告诉五殿下让她规避了错误,那贵妃娘娘还如何拿这件事做文章?
夏嬷嬷笑着,试图遮掩过去,“这…奴婢也没去过学堂,也不清楚;殿下聪慧…自然是知道在学堂应该如何做的。”
萧来仪见套不出有用的信息,便懒得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她起身,径直就要往寝宫走;哪曾想,那夏嬷嬷竟如此胆大,直接喊住了她。
“五殿下这是要去哪儿?规矩都还没学完呢!”
萧来仪回眸,耐心告罄的她,此刻眼底如淬了毒的寒冰,透露着森森寒意,骇人刺骨,“本宫要去哪,还需要跟你汇报吗?”
“嬷嬷不是没去过学堂,什么都不知道吗?莫非还有什么可教本宫的?”
眼底的倦意和不耐,似是带着将人撕碎般的嗜血和狰狞;夏嬷嬷和露白瞬间被那气场吓住,心间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萧来仪走后,这压迫感才渐渐消散。
露白连忙上前扶着夏嬷嬷,“嬷嬷,您没事吧?要不要告诉贵妃娘娘?”
夏嬷嬷眼中划过一丝惊骇,可很快,便被恨意取代,“先不用。”
若是让娘娘知道她被一个野丫头唬住,怕是再也不会信任她,而且这丫头抓住了她话语中的漏洞,便是传出去,错也在她。
她倒是忘了,这是个果断狠辣,杀过人的公主;是她大意了。
“露白,明日去了学堂,知道该怎么做吧?”夏氏轻抚胸口,舒缓着内心的颤意。
“嬷嬷放心,奴婢明白。”
“明日,定让她颜面扫尽。”
……
黎明破晓,萧来仪便被几人整装的声响吵了起来。
露白很是雀跃,一路上叽叽喳喳围绕着萧来仪说个不停。
萧来仪无心听她啰嗦,坐在马车内也只是撑着头闭目养神。
“殿下可曾温习过功课?”露白好心地为她添茶,却不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今日萧来仪将青黛也一同带上了,相比之下,青黛则很是安静,看到露白这般放肆也只是不悦皱眉,
看萧来仪不语,露白后知后觉尴尬笑笑,“倒是忘了,对殿下来说,应是预习才对。”
“殿下不要忧心,奴婢是读过一些书的;若是殿下不会可以问奴婢。”
萧来仪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她;小姑娘的眼底充满了期待,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的宫道上。
“你一会儿,也跟着我进学堂吗?”萧来仪开口问道。
露白迟疑片刻,点头,“自然,奴婢是殿下的书童,是可以跟殿下一同去的。”
“是吗?”青黛忍无可忍,皱着一张小脸,“可奴婢怎么听说,书童是没法进学堂呢?”
“你个贱婢懂什么?”露白狠狠瞪了一眼青黛,表情也带上一丝得意,“寻常书童自然是不行,可奴婢是贵妃娘娘亲自选出来的,自然跟他人不同。”
“你这般张扬,贵妃娘娘可知道?”萧来仪昵着她,慵懒地撑着头,“打着贵妃娘娘的幌子,不怕她怪罪?”
露白脸色一僵,她欲出口辩解,却被青黛回怼,“说的好像你格外高贵似的,别的书童都不能进,只有你可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殿下的伴读呢。”
“殿下…奴婢不敢……”露白脸色越发难看;再不济,伴读也都是出身高贵的公子姑娘,不是一个宫女比得了的。
她怨愤地剜了眼青黛,心中却是在慢慢盘算。
就算五公主不让她进去,也无妨。
那些贵人们,是万万不会放过五公主的。
……
文德堂内,学长已来了大半。
其他几位公主去的更早,毕竟是开课的第一日,总要招待一下各位公子姑娘们。
先生们都还未到;公主们身边已然聚着好几位世家贵女,几人亲昵地寒暄。
“四殿下,五殿下当真会来吗?”说话的粉衣少女,正是景云和的堂姐,首辅长女陆清菡。
她笑意盈盈,精致的鹅蛋脸很是娇美,“臣女听堂妹说,这五殿下大字不识…”
“清菡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景舒月笑着开口,“若是让我那五妹妹听了去,又该不高兴了。”
“我那五妹妹脾气性子着实不太好,之前我还想着教她识一些字,哪曾想妹妹竟不愿意学……”
“哎,总之还望清菡妹妹多多担待。”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透露着贬低;三言两语之间,已给萧来仪留下了不思进取、自视清高的刻板印象。
果然这一番话,让几位本就高贵的姑娘很是不悦。
“四殿下就是太好心,还试图教她道理,要说我啊,您又何必再帮这样的人说好话?”少女一身水蓝色长裙,言语中满是嫌恶。
“谁不知道她那日遇刺的事?没准儿,早就与那四人有了苟且之事。”
“南溪姐姐,不是的。”景舒月担忧地皱眉,“她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不是她的错。”
“四殿下就是太善良了。”顾南溪不屑,“这样的人,也配来文德堂?不怕玷污了这圣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