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柳白扶苏的女频言情小说《火中取栗全文》,由网络作家“柳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微弱阳光透过小窗照入死牢,旭日初升,那光芒便落在柳白脸上。他砸吧了几下嘴巴,睫毛却是微微颤动起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美美一觉,柳白却是叹息不已。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刑期将至,他近来连觉都少了不少。每日此时,扶苏皆会捧着竹简坐于一旁,一边等待柳白醒来,一边诵读兵书。是以柳白醒来后,伸手便向一旁摸去——这一下却是摸了个空。不在?柳白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牢房空空荡荡,竟又只余下了他一人,扶苏却是不见了踪影。莫非又外出面见父母去了?柳白挠挠头,似这等事,他却是见过几次了。想来这“秦苏”家中必定是显贵家族,毕竟“秦苏”说过,他与扶苏有些仇怨,寻常人家的孩子又如何能得以见到大秦公子?不仅如此,这咸阳狱本是死牢,可这“秦苏”却像是进出自家后院一般,说...
《火中取栗全文》精彩片段
微弱阳光透过小窗照入死牢,旭日初升,那光芒便落在柳白脸上。
他砸吧了几下嘴巴,睫毛却是微微颤动起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美美一觉,柳白却是叹息不已。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刑期将至,他近来连觉都少了不少。
每日此时,扶苏皆会捧着竹简坐于一旁,一边等待柳白醒来,一边诵读兵书。
是以柳白醒来后,伸手便向一旁摸去——这一下却是摸了个空。
不在?
柳白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牢房空空荡荡,竟又只余下了他一人,扶苏却是不见了踪影。
莫非又外出面见父母去了?
柳白挠挠头,似这等事,他却是见过几次了。
想来这“秦苏”家中必定是显贵家族,毕竟“秦苏”说过,他与扶苏有些仇怨,寻常人家的孩子又如何能得以见到大秦公子?
不仅如此,这咸阳狱本是死牢,可这“秦苏”却像是进出自家后院一般,说进就进,说出就出。这还不算,来去之间,似是所有的狱吏、狱卒对他皆是尊敬非常。
这林林总总的事合将起来,无一不道尽一言:
有钱真好。
“无所谓!幸好日后我也会有钱,且这日子可当真不远了。”
念及此处,柳白欣喜非常。
他心心念念的百亿财产终将到账。
正恍惚间,却见一瘦削身影出现在了牢门口。
“秦苏?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白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往扶苏出去时,少说也要一日,毕竟是从狱中外出,自然是能晚回来便晚回来,可如今不过才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扶苏便回到了狱中。
不仅如此,扶苏的神色亦是不对。
以往扶苏外出归来后,虽谈不上意气风发,却也恬静淡然,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不仅面有忧色,更心不在焉。
被狱卒送入牢中后,扶苏竟是半晌未做声,只是望着天空发呆。
“秦兄!”
柳白突然一拍扶苏,却是吓得扶苏一个激灵。
“柳,柳兄……你有何事?”
扶苏挠挠头。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面色不对?莫不是家里死了人?”
柳白有口无心,却是开了个并无恶意的玩笑。
岂料,扶苏竟是浑身一抖,忙捂住柳白之口:“柳兄!切不可乱说,当心……”
“无妨无妨,我本就是将死之人。”
柳白倒是不怕,他倒是期盼着自己快些死,最好就在今日便横死在牢中。
“你……也对。”
扶苏被噎的说不出话,只得翻着白眼点头,带过了此事。
只是见扶苏如此,柳白恍然大悟。
以扶苏家世,想必此刻亦是没钱了。
扶苏惹上了官司,而扶苏近日来去自如,瞧其模样,想必是其家中长辈来往打点,既然如此,确是花钱如流水。
牢狱之灾不比其余之事,要打点的人那是多不胜数。
上至负责管辖牢狱官员的宰相与御史大夫、总管牢狱的廷尉,下至基层的狱吏、狱卒,必是个个都要打点到,少其一环,想必都难以取得眼下的效果。
当然,打点亦是美化的说辞,说好听点那是“打点”,说难听些那便是敲诈。
并且据柳白所知,此类敲诈亦是因人而异,这些个官员在做事时多会先行打听来人背景,若是富庶些,自然可多捞些油水;而穷苦者,便可少捞些。
总而言之,便是富可敌国,那亦是得脱三层皮——毕竟谁也顶不住敲诈不是。
“你小子,犯的究竟是什么罪?”
柳白有些鄙夷地望着扶苏。
说到底,扶苏对柳白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且柳白也早与扶苏谈过自己被关的因由,也不过就是在市井之地口出狂言,最后落得个死罪下场,虽招来死罪,可犯的却不是如何穷凶极恶的大事。
可细细想来,扶苏对他如何被关入牢中的缘由却是从未细说过。
要说上疏分封,那么在始皇面前常常喋喋不休的淳于通还活蹦乱跳地活跃在朝堂,为何只关扶苏一人?
“死罪。”扶苏瞧上去忌讳莫深。
事实上,也并非他不想说,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解释,这其中牵涉的事情着实太多。
“莫不是你瞧上了谁家千金,霸王硬上弓了?”
柳白揶揄了一句。
“这如何可能!”
扶苏连翻白眼。
“说吧,若是当真如此,兄弟我帮你做主了,你我上阵不离好兄弟!”柳白大为兴奋,他的心中已是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
“柳兄!那是亲兄弟!”扶苏叫苦不迭。
“那么……你我打断骨头连着筋!”柳白嘿嘿发笑。
扶苏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苦笑道:“柳兄,莫要戏言了,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姑舅亲。”
见柳白仍是未放弃,扶苏只得举起双手:“那我便告诉你吧……”
他转头张望了一番,随后将口附到柳白耳边:“柳兄,实不相瞒,我不仅跟扶苏有仇……我,我还得罪了始皇!”
“始皇!”
柳白瞪大了眼睛:“当真?”
好像也算不得作假。
扶苏思虑了一番,他确实也算是得罪了始皇,只不过如今已被原谅就是了,当下郑重地点点头。
“得罪了始皇,你还可如此来去自如,那你家当真是花了老钱了。”柳白着实是吃了一惊。
涉及始皇,那花的钱数可不比下方官员,便是再大的巨贾,那少说也得倾家荡产。
此时的始皇可并非是后世那个人们戏言的“微信转账两百块”的始皇,而是真正的一国之君,能让他瞧上眼的钱财,怕是个天文数字。
“哈哈,戏言戏言,柳兄不必当真,我确实只是因参与上疏分封之事开罪了始皇,但始皇仁慈,却是未如何开罪。”
扶苏笑了笑:“我之所以忧愁,确是因为家中有变,钱粮不济,是以忧心忡忡。”
对于他而言,家便是国,国便是家,大秦扫六合后,确是钱粮略有不济。
起初扶苏亦是对始皇之言大惑不解,但回来路上,却已是想明白了十之一二。
始皇之所以不急着开拓疆土,钱粮便是其中殊为关键的一环,只是眼下战乱刚息,大秦正是个百废待兴,以扶苏一人之力,确也无可奈何。
家中有变?
兜了个圈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钱。
若是遇到别人,此事便也只可如此了,谁让扶苏惹上了官司呢?
可遇见柳白可算是遇对人了。
柳白在初到大秦时便是苦思冥想了一番,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若是他想,亦可在这大秦富可敌国。
“是不是缺钱?没有钱,办什么事儿都不方便。”
柳白微微一笑:“需要我帮忙吗?”
赚钱嘛,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吗?
扶苏听到此话微微一愣,也是有些许错愕。
自古贤人,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大多数厌恶商贾,更是将赚钱之事视若猛虎,认为玷污了自己的品格。
可柳白...有如此大才,居然也会赚钱?
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了。
但紧接着,扶苏面色略微发苦。
一个人的巨富,对比整个大秦国库的空虚,能有什么用呢?
杯水车薪罢了。
柳白看到扶苏这面色发苦的模样,还道是这个出身富贵的小子看不起自己的,登时也来了点儿好胜之心:“怎么着?看不起我呢?”
“不是我吹!只要我愿意赚钱,别说是富可敌国这种小事儿了,提早个几十年,我柳白一个人,能将七国的国库填满!”
“商圣这个名号,我柳白想要,就没有陶朱公什么事儿!”
一语既出,扶苏双目圆瞪,豁然起身!
可充盈国库?充盈七国国库的富裕之法?!!!
扶苏一字一顿地道出此言,随后袍袖一挥,一双明澄的明目逐一扫过群臣。
原本儒雅的书生,此刻竟也气势如虹,令群臣不敢直视。
“六国勋贵乃是何人,诸位都知晓,我自然不必多言。”
扶苏在殿中缓缓踱步,最终将目光移向淳于越,也就是他昔日的老师。
若是以往,扶苏便是在殿上,亦会给淳于越施礼,只因尊师乃是儒学最为重视的德目,而扶苏最是恪尽己守,自然会相助淳于越。
可如今,扶苏非但未相助淳于越,竟是连师徒之礼也未行,在目光移向淳于越时,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见过。
“哼……”淳于越一时面色铁青。
眼见李斯得扶苏相助,淳于越已是落了下风,其余儒家学派人物自然再不能坐视。
“公子此言差矣!”
一干瘦老者缓缓从群臣中踱出,在扶苏身旁立定,先向始皇行礼,转而向扶苏一拱手。
此人名为伏胜,与淳于越同官职相仿,此时亦任博士之职。
“伏老有何高见?”
扶苏朗声发问,心下却是暗自不屑。
传说伏胜乃是昔日孔子门下弟子宓子贱后裔,天生便是儒家子弟,自然要帮助同为儒学博士的淳于越说话。
至于伏胜会道出什么话,扶苏实则不甚在意,时至今日,经过了柳白的教导后,他总归是明白了。
这些个大儒,他们心中所念的根本不是大秦,说一千道一万,这些个大儒在乎的也只有儒家,只有他们自己。
如此党派之争,岂非误国!?
原本扶苏还念及自己与儒家这几个博士的几分香火情,可一念及此处,面色便又冷厉许多。
正如柳白所说,倘若自己再怯弱下去,大秦必亡。
伏胜呵呵一笑,道:“公子所言六国勋贵,昔日虽为大秦之敌,可眼下却已归顺我大秦,亦是我大秦子民。既是我大秦子民,返乡行白烛祭祖之事又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莫说是李斯之流法家学派人物,便是一干武将也各自嗤之以鼻。
六国土地上的百姓自然是大秦子民,但是....这些六国余孽勋贵皆是亡国之臣,心念光复旧国,说什么大秦子民,自然是笑话。
可要反驳,却又似乎无甚道理。
言及此处,便是昔日对治国无甚兴趣的王翦也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扶苏。
不知公子会有什么妙言?
其余众人亦是这般想法。
“来!”
扶苏未回答,倒是轻轻一拍手掌。
抚掌间,已有一书童应声上殿,却见书童双手捧一锦盒,双手呈予扶苏。
扶苏取过锦盒,单手托于掌上,随后左右侧身一番,向群臣示意。
奇怪的是,那书童也并未下殿,而是垂手立于扶苏身后听候差遣。
“这是何意?”
秦始皇嘴角微勾。
这咸阳内,何事他不知?扶苏今日如何行事,早有人向他汇报,只是眼下正是扶苏立威之时,因而他也乐得看扶苏施为。
“请父皇观之。”
扶苏向书童招手示意。
书童立刻走上前来。
“我问你,”扶苏向书童微微一笑,“我是何人?”
“公子是蒙恬将军。”
书童怯生生地回答,只是回答却有些似是而非。
群臣皆是一愣,旋即将目光转向一脸窘像的蒙恬,登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诸位明白了吗?”
扶苏挥手止住笑声,“此乃我府下书童,得我授意,便是明知犯了欺君之罪,也敢口出妄言。那么,六国勋贵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旦返乡,其中居心不良者自会蛊惑百姓,眼下我大秦立国不久,若是六国勋贵有心挑起昔日国境内民愤,我等该如何自处?”
“这……”伏胜愣了一下,只得退回,“公子言之有理……”
伏胜退回,自然还有其余大儒接上。
此番出来辩驳的则是叔孙通,不过是个待诏博士,只是一向有才思敏捷之名。
此人早年师从孔鲋,而孔鲋则又是孔子八世孙,也算是儒门后人。
“公子此言,未免太过武断!”
毕竟与淳于通还算交好,叔孙通对扶苏还有所了解。
据他所知,这些年扶苏一心向学,所钻研者多是儒学经典,对治国之事虽也有些了解,却远远称不上出类拔萃,否则李斯也不会对扶苏不假辞色了。
“公子如何知晓六国勋贵有反叛之心?”、
叔孙通冷笑起来。
此言已是有些强词夺理之嫌,只是却也是话糙理不糙——无证无据,如何能服众?
“哈哈……”扶苏却是笑了起来,笑得相当开心写意,“叔孙通,你当我扶苏是何人,本公子岂会信口开河?”
言罢,他晃了晃掌上锦盒,继续道:“今日我于闹市买肘子,不巧令我碰见六国勋贵之一,那人姓昭名雄,乃是前楚勋贵,日间于闹市大醉,公然吐露反叛之言。经我查探,此人竟欲刺杀父皇,其首级便在此处,市井酒肆中人也于殿外等候,自可作证。”
说着,扶苏不禁微微一笑。
今日他出狱时,本想亲去市井替柳白买肘子以作犒劳,不想恰好碰见酩酊大醉的昭雄酒后失言,经过细细查探,方知这昭雄已是正欲效仿荆轲。
说来,还是得感谢柳白。不知不觉间,柳白竟又帮了扶苏一次。连吃个肘子都有如此大功,当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送了柳白给大秦的。
“好!”王翦不觉大笑出声,毫不吝啬对扶苏的夸赞。
说起来,这位猛将以往从未正眼瞧过扶苏,时至今日,王翦才确确实实地服了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
不谈王翦,但凡以往见过扶苏的,此时都已愣在当场。
这还是以往那个毫无城府的扶苏公子?
至于李斯,更是双目充满光彩。
李斯本质上是个傲气之人,除了始皇,他从未服过别人,正因如此,他才有了扶持胡亥的打算——只因在扶苏身上看不到任何能大兴大秦的希望。
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如今,李斯竟是从扶苏身上见到了几分始皇年轻时的影子。
扶苏这一番言论,不仅舌战群儒,辩驳得一向以舌辩为长的群儒哑口无言,更是有理有据,为始皇彻底下了决断。
扶苏……今日终是转变了。
始皇毫不掩饰面上欣慰。
唯独淳于通脸色涨红,难以相信这一切,而扶苏接下来的一句话,更令他面如土色——
“请父皇旨意黑龙卫,将所有六国余孽,尽数关押。”
顿了顿,扶苏略一犹豫,继续补充半句:“若有不法者,尽杀!”
大秦没救了?
这是何意?
扶苏得柳白相授农商之道,本是满腹雄心,但就在此时,柳白的一句话却全然熄灭了他心中的雄心壮志。
柳白不由叹息一声。
大秦着实是历史上最令人惋惜的王朝,对于始皇,柳白实则是佩服的,他相信,若是始皇能如历史中盛传的那般寻到不老药,或能开辟更为璀璨的万世不拔之基。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若是与或许?
所谓“不老药”,大抵只是一个虚妄罢了。
柳白目视扶苏良久,心中却忽而冒出了一个没由来的想法:自己将这些事告诉“秦苏”,当真是对的吗?
如“秦苏”不谋此等事,那便不在大秦的局中,只要能在牢中留存性命,日后说不定还能颐养天年,至少性命是暂且保住了。
可如今……一旦“秦苏”依照先前所授之法制盐取稻,那便彻底处于在了大秦的局中,日后倘若赵高、李斯等人仍是发难,大秦始终是国运难长,到时候“秦苏”又该如何自处?
或许,有些事还是先行问过为好。
柳白目视着扶苏,郑重地问道:“秦苏,我有一言,你需认真听我道来。”
“方才我教你的这些,其实……有更进阶的版本,但我却不愿教你。”
“并非我藏私,只是……倘若当真教给你后,你就不很难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自己傻乐呵的年轻人了。相应地,你会承担起全天下的责任。”
扶苏从未见过柳白如此郑重,闻言也是当真深思熟虑了一番。
但平心而论,扶苏从不认为自己会怕担责任,相反的,他怕的是自己没有能力改变大秦,令大秦日渐昌盛。
而如今……既然柳白有法可为,那么扶苏又何需退缩?
扶苏快速厘清了这些个道理,当下立刻对着柳白下拜:“请柳兄教我。”
柳白实则也在观察扶苏,却见后者没有丝毫犹豫,显然是心中早就有了抉择。
但在此道上走,动辄就是万劫不复,倘若心稍有不坚定,也没必要以身入局。
因此,柳白并没有立刻开口。
扶苏却是急了。
他也知道柳白此刻仍然在犹豫,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便是表决心。
那么,如何表决心呢?
柳白瞪大了眼睛——在他的注视下,扶苏竟是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那把被柳白磨得锋利非常的骨刀。
“你……莫不是要想不开?”
柳白头上立刻渗出了冷汗。
扶苏决绝地握着那骨刀,向柳白微微颔首:“柳兄,我愿为大秦学习柳兄之法,决心苍天可鉴!你瞧!”
说着,他竟是竖起骨刀,狠狠地便要向自己的大腿处扎去!
倘若这一刀下去,怕是大秦的长公子便要跛一阵子了。
“住手!”
柳白忙上前去抢下了骨刀。
他着实是想不通,为何这些古人在表决心的时候非要“歃血”,以他所见,还不如立个字据来得实在。
“柳兄,不必阻拦,在此事上,我心如铁石!”扶苏竟还作势要抢回骨刀。
“好了,我教你便是了!”柳白一个头两个大,登时略有败阵,沉声道:“我要说的实则只有一句,若是……过几年,始皇驭天。而你秦苏不愿意入朝为官,做了这些,会如何呢?”
“会……如何……”
扶苏咽了口唾沫,眼睛亦是缓缓张大,同时,嘴巴也与眼睛保持同一张大幅度。
他倒是未曾预先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先前他还认为柳白所传授的乃是富国之法,可如今再细细想来,依照柳白所说,倘若是他人做了此事,这其中的问题便复杂了。
扶苏只觉惊恐至极,汗水一滴滴自额前落下,落在了他反复颤抖的手背上——他甚至无暇顾及拭去汗水。
柳白所传授之法,所涉及者只有盐与田,但此两类皆是关乎着百姓生计。
待功成之日,不仅有贩盐所得的堪比国库的钱财,还有田亩,更有无数在他手下能吃饱饭的百姓,那皆是民望……
若是始皇尚在时,有扫六合之威震慑,或许不会生乱,可若是始皇寿终时,若是曾经做了柳白传授之事的人是一个不愿进入大秦朝堂的人,此时振臂一呼……
天下大乱!
扶苏倒吸一口凉气,随后这口气便在腹中久久难平,而他的呼吸亦是出现了数息的停滞。
冷汗在扶苏的两侧鬓角处缓缓滴下,他此时此刻当真感受到了一阵由衷的惊慌——依照此法,岂非能够在父皇驭天后迫使天下大乱,令大秦分崩离析!?
如此说来,这……这竟是能推翻大秦的法子?
而且……柳白就如此轻描淡写得说出来!
扶苏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柳白,似柳白这般从容,他平生也只在始皇身上见过。
“这到底是……”扶苏紧握着双拳,喃喃自语。
“此为屠龙计也!”柳白瞥一眼扶苏,断然出声,“反用,富国强民;正用,改天换日!”
改天换日!
扶苏身子为之一颤。
浓浓的恐惧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让他手足冰凉。
此时此刻,他已被震慑在当场,丝毫不敢轻动,仿佛若是他一动,此计便要外传,令另一不知名之人乱了大秦社稷,夺了大秦江山。
所幸,此言乃是出自柳白之口,只入得扶苏之耳……
在震惊之后,扶苏只觉一阵后怕。
他此刻分外庆幸,并非是庆幸柳白向他吐露此言,而是庆幸他曾经上疏分封,继而被始皇责罚入狱,如此方可遇见柳白。
扶苏望着柳白的双眼,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柳白的双目中隐隐蕴藏着与始皇一般无二的凌厉与果决,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扶苏以往未曾见过的东西……那似乎是一种远远超越了自信的睿智——
除却柳白,这普天之下还有谁可一言颠覆大秦江山!?
扶苏只觉再望向柳白之时,竟有种发自心底的仰望之感。
这等感觉,扶苏却是从未感受过。
见扶苏不言,柳白继续道:“切记,屠龙计……反用必须在始皇陛下尚在之时,正用必须在始皇驭天之后。”
“为何?”扶苏此刻已是失了自行思考的能力,只是茫然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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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扶苏原本生无可恋的面色一扫而空,他猛地抬起头,取而代之的已是无尽喜悦。
柳白却是看傻了眼。
不过是过过嘴瘾,不想这“秦苏”还真当回事了。
瞧那一脸喜悦,其中竟还似有几分童真,想来确实是心思至纯之人。
当真说起来,这等人若无改变,实在不适合在朝堂中混迹。
柳兄果真还是心疼我的……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虽自认不如柳白那般具有看透朝堂与人世的大智慧,但小聪明总归还是有些的。
柳白却是立刻从扶苏眼中捕捉到了那一闪而没的“得逞感”。
好小子,原来竟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柳白略感气结,只是转念一想,自己这狱友虽是有些怪癖,但无论如何似乎还当真是将那句“一切为了百姓”记在了心中,说不得……若是也能封官拜相,也能做个贤明之相。
既是如此,柳白索性故作不知。
先前扶苏在沾沾自喜时恰好对上了柳白目光,本是心中“咯噔”一声,但见柳白脸上挂着若有如无的笑意,倒是无动于衷,是以扶苏得出了另一结论——
这柳兄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莫不是……当真将本公子当成了义弟?
扶苏嘿嘿一笑,心中喜悦间,肚子却是咕咕作响。
也正如史壶所说,这些时日扶苏日日夜夜与柳白谈论机密之事,每每激动之余却是毫无胃口,如今正是感觉饥肠辘辘。
柳白曾经说过: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
既是如此,有吃喝自然要相互惦念、相互分享,是以扶苏下意识地便伸出了沾满了污泥的手——那手方才触及黍饼,甚至扶苏已经将三指搭在其上,只要将其取回塞入口中便足以果腹。
可就在此时,柳白却突然凌厉地拍下一掌,将扶苏的手拍落了去。
“柳兄……这是何意?”扶苏愣了一下。
以往虽说他有心相让,但当真腹中饥饿时总归也是要略进五谷,而柳白不仅不怒,反倒是颇为大方地一同分享吃食。
可如今……
“你先前不是说了……”柳白面上露出些许玩味,“想不出应当之策便让你一个人静静地饿死?若是我未记错,你应当是这么说的吧,如今可不能食言啊。”
“这……”
扶苏怔了一下,心中登时暗暗叫苦。
此时此刻,他已是明了了,原来自己的小心思已是被柳兄全然看穿。
“柳兄……嘿嘿,我这不是着急吗……”
扶苏赧然一笑:“下次,待我下次出狱,一定好好犒劳柳兄。”
柳白微微颔首,对此话显然是颇为受用。
扶苏也确是心细之人,这些时日他与柳白虽在狱中,但若是府上有些进献之物,皆是令侍女送来了此处,譬如地方官吏送来的冬枣、淮南橘等,而这些也是大多入了柳白的腹中。
“下次有事只管问,不必耍这些小心思……”
柳白思来想去,也觉受了“秦苏”不好好处,因而坦然出言。
当然,无论受多少好处,在柳白看来,“秦苏”势必是赚了。
其余事或是纸上谈兵,但矿盐一事却是真真切切去做了,而若是“秦苏”当真依照柳白之言行事,其家族成为大秦首富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但无论如何,“信任”方才是来之不易之物。
“柳兄,也不必等矿盐了,你且将那法子告知于我,我……”扶苏顿了顿,又继续笑道:“我也是心中好奇……”
好奇?
那倒确实是说说无妨。
柳白略一点头,笑道:“此法子说来不难,只是做起来又是千难万难,其难度只怕也不下于矿盐。”
既是要令百姓个个可念书,眼下大秦所惯用的竹简自然不可行,一卷竹简本就刻不了几个字,而刻字所需时辰太久,兼之还需要将竹片编联,要做文章,少说也要月许光景。
若是编撰经典,这时日自然无甚大碍,可若是用在科举考试上,这时日便是太长了些,百姓阅之也颇不方便。
其余且不论,便是孙武的“孙子兵法”一书,前后不过六千余字,便耗费了多达三百余枚竹片,编联成竹简后,竟有六卷之数。
据柳白所知,便是这六卷中的一卷,于咸阳内也值上百两钱,而眼下咸阳粮价约为一石三十半两钱,如此算来,便是六分之一本“孙子兵法”便可换三到四石粮食,若是整本的“孙子兵法”,竟可换上二十石的口粮。
而二十石口粮则足以供给一精壮的成年男子吃上四个月乃是五个月。
以此算来,一本孙子兵法,便是寻常百姓约半年的口粮。
如此昂贵,叫百姓如何读书?
因而要令大秦百姓人人可读书,则势必要解决这竹简问题。
寻常的布帛虽是可堪一用,但布帛之物的造价更为高昂,寻常粗布又不适合书写,若是以布帛取代竹简,实属本末倒置。
“我知晓一物,名为纸……”柳白面色有些恍惚。
对他而言,于后世纸是再常见不过的物事,便是问人索要,他人也不见得会拒绝,只因此物属实是太过普遍,可对于大秦而言,如此之物便足以解决太多问题。
“虽是也名为‘纸’,但这‘纸’却与你口中的‘纸’大不相同,乃是以草木之物制成,既轻便,制作过程也不甚麻烦,书写起来也更为便利,最重要的是……草木之物几乎随处可见。”
柳白继续向扶苏解释。
扶苏却是一脸茫然。
他从未见过此等“纸”,自然对其无甚概念。
“总之!”
柳白见扶苏如此,轻咳一声道:“便像是一类更为廉价的布帛,只是韧性更强,便是寻常百姓,也可用之,以此代替竹简,自然能成事。”
“竟有此等妙物?”
扶苏愣在当场,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只是细细地思索着柳白之言。
“你且过来,我将此物的制作方法告知于你,倘若有一天时机正好,你也可将其进献给始皇陛下……”
柳白向扶苏招招手:“此法,我将其称为造纸术。”
夜色散去,晨光透过窗户照入牢房。
扶苏缓缓睁开双眼,昨夜不知何时睡过去,看了柳白大半宿,现在都还有困意。
他起身一抬头,便看到柳白盯着自己。
扶苏吓得草堆上掉下来,滚落到地上,弄得满身泥土,样子-甚是狼狈,哪里还有半分咸阳玉公子的风采?
从草堆是爬起之后,又言道,“柳先生,刚才有些失礼了,勿怪。”
柳白目光盯着他,“秦苏,我需要你帮我收服一个人。”
扶苏询问,“谁?”
柳白嘴角一笑,“此人名叫萧何,乃是沛县人士。”
扶苏倍感疑惑,“我从未听说过此人?你为何将急于收服他?难道此人跟凶手有关?”
他不知道柳白想干什么,一个默默无闻之人,却让柳先生如此上心,这个叫萧何的人,之前从未听柳先生提起。
“非也!”
柳白言道,“此人绝非庸庸碌碌之人,有治政之才,也算得上是奇才,凶手位高,未必不能凌驾于秦律。我等身低,机会只有一次,必须用这方面的人才,得到此人,定能将凶手拿下!倘若能够收服,对付凶手就算是成功一半。”
他熟读历史,清楚这萧何是何许人也,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后面追随刘邦,成为其左膀右臂,灭大秦,建立大汉王朝,立下不朽之功业!
汉初三杰之首,还是力压韩信、张良的人物,其能力...可想而知!
用萧何对付幕后之人,绝对是上上之策。
柳白原本打算自己去收服的,可现在待在牢狱之中,没办法离开,这件事只能交给扶苏。
扶苏是信得过的人。
再者,除了扶苏之外,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柳白继续言道,“萧何非同凡人,要予萧何知遇之恩,萧何感恩报答,方才可行。”
扶苏听闻此言,有些傻眼,这个萧何看来不简单,能被柳先生如此称赞,该有多厉害啊。
这种人物如若为大秦所用....定然是大秦的福气!
扶苏也想亲眼看看,这萧何到底有大的本事,虽然比不过柳白,但肯定也是一个奇人。
不过,很快扶苏愁眉微皱。
柳白招揽这等人才,定是要搅起朝堂风云,到时秦律岂不是被权势操控,别人或许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柳白绝对有。
他想说出心中想法,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非常之时,要用非常手段。
再者,如今大秦暗流涌动,势力争权,权贵争利,这种手段,或许也能还朝堂一片清明。
扶苏以前虽说有些迂腐,但毕竟不是墨守成规之人,明白很多事情不能从方向看,还有长远的眼光。
柳白目光看向扶苏,“萧何的事情不用太过着急,先去把廷尉府的事情办完,再去沛县。”
廷尉府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这件事如若办成,后面就简单了,一切将会顺着计划发展下去,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帮史壶报仇的事情,也就稳了。
他们敢动史壶,那就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扶苏点了点头,“柳兄且安心,秦苏定然为柳兄办妥此事!史壶之伤,必须要报!”
他心想,不管如何,都要将萧何带来,柳白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决不能有半点的差池。
“收服萧何,并非是易事,你可能做到?”
柳白很清楚这件事办成很难,即便是自己亲自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
扶苏拍走胸口保证,“就算是再难,我也会尽全力去办,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柳白看得出来,扶苏说的是真心话。
这家伙很不错。
柳白拍了拍扶苏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我柳白一生高傲,从不交友,他们都不配成为我的朋友,但是你秦苏,是我在大秦唯一的朋友。史壶为救我而重伤,此仇不得不报。秦苏,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听到这话,扶苏内心无比激动,有些站不住了。
柳先生竟然说我是他的朋友?
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白这话并非是在哄他,说的是大实话。
只是没想到,扶苏会如此激动。
许久之后,扶苏这才回过神,压制住心里的激动,“柳兄,能够成为你的朋友,对我来说,乃是天大的幸事。”
随后,握住柳白的手,泣不成声:“柳兄所托,秦苏自粉身碎骨,不敢失柳兄之计也!”
“多谢!”
柳白开口感谢。
扶苏笑道,“柳兄,你太客气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朋友,既然是朋友,就用不做谢谢这两个字,你要是再谢我,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他心中发誓,定要将事情给办妥,这才对得起柳先生的信任。
才能对得起朋友这两个字。
柳白感觉困意袭来,脑袋昏昏沉沉的,走到草堆旁边,倒头就睡。
片刻之后,传来一阵鼾声。
扶苏看向熟睡中的柳白,自己绝不负柳白所托,必将这两件事办得妥妥当当的,不能让柳白失望。
事情倘若办不好,多半会坏柳白大计。
扶苏想到刺客刺杀柳白的事情,扶苏心中满是怒气,不管对方是谁,胆敢做出此等事情,绝不放过。
柳白是大秦的惊世人才,更是我扶苏的朋友。
扶苏并未过多停留,离开牢房,走至外面过道,柳白绝对看不到的地方。
狱卒立刻过来跪拜行礼,“公子……”
“昨夜柳先生被行刺之时,你们为何姗姗来迟,倘若你们及时发现刺客踪迹,也不会令此等事情发生。”
扶苏面露愤怒。
狱卒们跪倒一片,额头直冒冷汗,“是我的失职,请公子责罚。”
他们心中清楚扶苏跟柳白之间的关系,柳白遇刺,险些丢掉性命,如若不是史壶,柳先生恐怕……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扶苏长吐一口气,“责罚你们无用,日后务必提高警惕,本公子不愿此事再发生。”
“是!”
那些狱卒忙点头应道,“我等好好保护柳先生,绝不会再让贼人威胁柳先生安全,否则我以死谢罪。”
扶苏并未责备之意,刺客有备而来。
扶苏想起受伤的史壶,言道,“史壶此次立下大功,理应嘉奖,赏一百大钱,通知其家人领赏。”
此话说出,众多狱卒眼睛都快直了!
一百大钱,他们这些狱卒,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十五个大钱,而一个大钱,在大秦已经足够四口之家吃饱的了!
史壶这小子...立功,得了扶苏公子的器重,还拿了钱。
值大发了!
扶苏没有关心这些狱卒的心中想法,只是微微皱眉。
他本想提拔史壶,可史壶重伤未愈,打算这件事以后再说。
现在办柳先生交代的事情要紧。
思虑再三,扶苏上了马车,对着马夫道:“前往武成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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