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隐刚走出病房,就看到傅老爷子的主治医生。
傅青隐喊道:“李医生!”
李医生看到傅青隐,也走了过来,只面上不见喜色,“傅小姐,正好我也想找你说些事情。”
傅青隐心一沉。
两人移步到一旁。
李医生沉重道:“你爷爷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最多两到三个月。”
傅青隐像是寒冬腊月被泼了一盆冰水。
骨头缝里都透着寒凉,身体冰冷僵硬。
她嗓音沙哑,竭力挤出一个个字,“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吗?”
李医生摇了摇头,“老爷子是油尽灯枯。熬到现在,每一天都不容易。”
“知道了。”傅青隐艰难道:“多谢李医生。”
李医生叹了口气,“早做准备吧。”
听到这句话,傅青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险些夺眶而出。
傅青隐亲妈生她时难产死了,她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
十五岁时被接到京城傅家,和父亲、继母和继妹生活在一起。
继妹比她小半岁,其实是她父亲的私生女。
傅父眼里无亲情,只有名和利。
他一心想把傅青隐教成京城第一名媛,好攀附高门,曾以虐待监控方式‘教养’傅青隐。
为这事,傅老爷子和傅父闹的父子决裂。
傅老爷子曾是傅青隐最大的靠山,也是傅青隐最爱重的人。
可如今他年纪大了,身体更是一日差过一日。
医生说,他最多不过两三月时间。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一重重压力压下来,傅青隐有些喘不过气。
要是她就这么和宋子言解除婚约,何止得罪了宋家,连傅家都不会放过她。
等爷爷一走,她无依无靠……下场已然可以预见。
傅青隐浑浑噩噩的离开医院,直接去了傅家老宅。
她进门时,傅老爷子正穿着厚厚的大衣用手机看消息。
年纪越大,傅老爷子就越怕冷。
如今不过才十月,屋里开着空调,傅老爷子却要穿厚大衣才勉强不嫌冷。
傅青隐努力勾出一抹笑,“爷爷,你在看什么呢?”
宽大的大衣套在傅老爷的身上,显得空荡荡。
老人家眼睛不好,戴着眼镜,手机快要凑到鼻尖了,也只勉强看得清上面的字。
看到傅老爷子这副模样,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华国书法界的泰山北斗。
一生心血尽数投入书法研究和教育,桃李满天下。
傅青隐眼眶泛酸,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傅老爷子抬起头,强压着怒意问道:“青隐,手机上的新闻,是真的吗?”
傅青隐一阵沉默。
她蹲在傅爷爷膝前,抬头望着傅爷爷,淡然的声音里藏着委屈。
“爷爷,我不想嫁宋子言了。”
傅老爷子干瘦的手握住傅青隐的手,一如幼时将她护在身后的姿态。
“不嫁!咱们不嫁宋子言!”
“宋子言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还想娶你,他在做梦!”
“你爸和宋家的人要有意见,有爷爷在呢!”
傅青隐又忍不住想落泪。
她甚至不敢告诉爷爷旗袍被毁的事情。
爷爷要是知道了,怕是会更加生气,影响身体。
傅青隐不是个爱哭的人,可这两日却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祖孙俩相对无言。
四周的氛围也沉寂的可怕。
过了许久,傅老爷子嗓音干涩。
他枯老的手握着傅青隐的手,依旧温和,“只是青隐,和宋子言退婚的事情不能急。”
“一次性把你爸和宋家得罪狠了,你以后就危险了。”
“爷爷老了,经不起折腾,也怕……护不住你。”
傅青隐那些倔强和冷静瞬间溃不成军。
傅青隐哑着嗓音说,“爷爷,也许有个办法能两全其美。”
傅老爷子看着她,“什么办法?”
“宋家不止宋子言一个男人。只要我还是嫁给宋家人,宋家和傅家都不会得罪。”
傅老爷子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的惊讶和生气,只是静静问道:“你这么说,是已经有人选了?”
傅青隐陷入沉默。
脑子里一直盘桓着宋政的名字。
傅老爷子轻声问道:“是阿政吧?”
傅青隐先是惊讶,过后缓缓点头,“他说,他应了爷爷,给我当后路。”
当年宋政父亲横死国外,宋家乱成一团。
宋政被送到傅家老宅,名为拜师学字,其实是借傅老爷子的名望避祸。
傅老爷子对宋政有恩,满京城都知。
傅老爷子陷入沉默,“阿政的品性绝没有问题,他应下护你一辈子……”
“我知道,他一定能做得到!”
“只是,报恩和结婚混为一谈,爷爷也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过的幸福。”
傅青隐也有些茫然。
以后?
现在的麻烦都解决不了,还怎么谈以后?
傅青隐不是个矫情的人,她对傅老爷子道:“爷爷,我还想和宋先生谈谈。”
傅老爷子慈爱的抚摸着傅青隐的头,“爷爷尊重你的意思。”
傅青隐冰冷的心被注入一股暖流。
………
因为绯闻的事,宋子言一大早就被父母叫去问话。
一提到江妩,宋子言就像是吃了火药。
双方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正面色难看的僵持着时,忽然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正是宋子言小叔身边的秘书符平。
宋子言心一紧,“符秘书,有什么事吗?”
符平礼貌微笑:“二少,七爷有请。”
“是因为今早的八卦新闻?那是谣言,那不是什么野模,是江妩……”
符平依旧礼貌微笑:“这些话您待会可以和七爷说。”
宋子言面色难看,看了眼自己爸妈。
宋父沉默许久,才道:“去跟你小叔解释解释,别让他误会了。”
宋子言的小叔宋政,也是宋家如今的当家人。
京城人都知道宋家七爷风骨料峭、端方沉稳,颇有先辈儒雅之风。
可只有宋家人知晓,这端方君子背后,是只手遮天、不容忤逆。
宋子言一踏入老宅的松涧院,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连平日悦耳动听的溪水声响,都像是砸在心脏的铁锤。
走过鹅卵石小道,到了一间八角亭。
亭子里的男人身穿黑色衬衣,眉眼深沉儒雅,坐姿如松,一丝不苟。
宋子言不敢再往前,站在台阶下方,低声道:“小叔,您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