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是家里第三个孩子,上面己有两个姐姐,她的出生没有给家庭带来喜悦反而是深深的失望,以至于父亲提前精心准备的一些男孩名字都用不上了,母亲嫌弃地瞥了一眼这个皱巴巴的小肉球,一腔的委屈无以言表。
她愤怒地指责父亲“我早就知道是个丫头,你还不信,受罪的是我又不是你!”
母亲一贯的常有理,一贯的不容反驳。
父亲低头不语,仿佛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护士进来给准备给婴儿系上腕带,“起名字了吗?
没起名字就写樊宝宝吧”护士例行公事地说道。
因为母亲姓樊,按照当地的规矩,没有名字的婴儿一律用“母亲的姓氏+宝宝”来命名。
母亲烦躁不安,产后的疼痛和种种不如意让她的情绪几近崩溃,她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用自己的姓氏,于是她脱口而出“不要写樊宝宝,她有名字!”
“什么名字?”
母亲愣了愣,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护士的问话,“什么名字?
快说呀!”
护士有些不耐烦了。
母亲和父亲对望一眼,无言以对。
这时父亲突然发现病房窗户外面的树上己经结出了一串串青涩的梅子,坚硬地泛着青光。
于是父亲脱口而出“叫梅子。”
从医院出来,父母就没带梅子回家,而是被一位远房亲戚带走了。
临别前,母亲泪眼婆娑地抚摸着梅子的小脸,感觉皮肤薄得随时都会被手指戳破,“别怪我们,你还有两个姐姐,跟着我们也是受罪,跟姑奶奶去吧。”
梅子在襁褓里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也没有了。
“这孩子心狠着呢,一声都不哭。”
母亲心有不甘地说。
梅子被姑奶奶用旧棉袄包裹着来到余镇,姑奶奶是家里的长女,一个未出嫁的老姑娘,一辈子都在侍奉年迈的母亲,因为照顾母亲,所以兄弟们平日里也借孝敬母亲之名给姑奶奶一些钱补贴家用,再就是给亲戚邻居带孩子挣一点零花钱。
接梅子的时候己经快六十岁了,本也不想再带孩子了,奈何母亲三番五次地托人从中劝说,最后承诺每个月多给一块钱,姑奶奶才勉强同意把梅子带到五岁。
梅子的模样实在和名字大相径庭,没有一点“梅子”的圆润饱满。
她身形纤细,长手长脚,连脖子都比常人长出一截,黒瘦的脸尖得像一把刀,鼻梁高挺,两片薄薄的嘴唇除了吃东西时,大开大合,其余时间都像是用胶水粘住了一样,撕都撕不开,平日里少言寡语,不苟言笑。
只有两只黑黝黝的眼眸深不见底,透着凛冽。
梅子从记事开始,就时时刻刻地跟着姑奶奶,连姑奶奶去茅坑,她都要站在外面候着,那时的茅坑就是三面土墙围着一个圆形的大坑,有人进去,就把腰带搭在墙头上,其他人看见了,就会自觉地在外面等着。
因为茅坑很大,所以有时候会一起进去几个男人或是几个女人,大家都蹲在圆坑边上,边方便边聊天。
当然,从腰带的花色也可以判断出蹲茅坑的人都性别,一般墙头上挂着花腰带或是红腰带等一些颜色艳丽的,就是女人在里面。
蓝灰色或黑色腰带,就是男人在里面,这是约定俗成的,并没有什么规定。
姑奶奶与众不同,她一首用黑色腰带,所以姑奶奶蹲茅坑都时候,梅子就在门口守着,以防哪个愣头青闯进去。